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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备的世界

我们总是轻易的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道德不是被捧上圣坛疯狂膜拜就是踩在脚下人人嘲讽;不是红色年代的人人圣徒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是如今的闷声发大财,伦理溃烂价值虚无;爱情不是“一起睡觉就会怀孕”的纯粹无知,就是没房没车没好爹就甭想跟姐过;不是爱岗敬业不分白昼奋斗在某某第一线,老婆孩子爹娘病成什么样都N过家门而不入的道德模范,就是拿着棍子四处砸车驱赶小贩的城管、开着推土机横冲直撞漠视人命的拆迁队。

戒备的世界

文 / 常远(厦门大学)

1 几天前,在淘宝订了份打印服务,1毛钱一张,总共12块钱。对方周六就一直打电话,说担心快递把材料弄折弄皱了,要亲自送货上门。我说犯不着吧,12块钱,也没什么重要的,发一同城快递得了他说那多不好意思,一定要当面交到您手里,于是详细问了小区楼号和门牌,以及地铁公交线路(还不是开车来)。 出于“常识”,我对“过分的热情”起了疑心。这是一场阴谋?是趁机入室抢劫?是蒙汗药?材料上有些无关紧要的个人信息,对方就此跟我闲聊过几句职业的话题,莫非,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本能的警觉起来,查了各种蒙汗药手绢的防御措施,脑海中复习了一遍革命电影里各种坏叔叔的手段,拒绝了对方送货上门的“强烈要求”,约在附近的一个地铁站碰头。 今早北京特别冷,也就七八度的样子。到了地铁站,没看见刀和蒙汗药手绢,只有一个温和的中年人笑容可掬,他换乘了两次地铁共13站过来,嘴里却不停的道歉:“让您大冷天跑出来拿,应该给您送到家的,对不起对不起...”那几份无足轻重的材料被封在精美的塑料薄膜里,干净整齐字迹清晰,他用小刀(真有刀)划破封口,抽出来供我检验质量,而后又拿出一个新的塑封袋把材料小心塞进去,封口,递给我。我们挥手告别。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服务,完美到让消费者难为情的地步?回来的路上心里充溢着温暖:以这样的态度做12块钱的生意,能有什么事做不成? 2 家附近有家刀削面馆,环境卫生令人发指的差,但是味道却非常好,老板也不错,价格又极其便宜。总共去过两次。第一次遇上附近工地的几个工友,听他们讲河南话,就凑上去聊了几句。得知是老乡后他们格外兴奋,合着我随性健谈,于是拉着一阵狂侃,问是不是住附近,邀请我晚上去工棚里喝酒。出于“本能的戒备”,我谎称为办事而来,实乃偶然路过。 不幸的是,第二次去,又遇上了他们...哥几个老远就喊我,说怎么又来这边了。我只能把谎话继续,假装又来办事。临走时他们热情的说下次再来一定去工棚里喝几杯,再过一个月他们就收工回老家了。 没人看得出,我一脸惭愧。 3 小时候,我们总是被谆谆教诲:外面是坏人横行的,怪叔叔是满大街的,陌生人递的冰棍千万别接,妈妈没回来时敲门的一定是大灰狼。 生活里处处是戒备。 与此同时,教科书里是不拿群众一分一线的革命同志,做好事不留姓名只写日记的雷锋同志,火怎么烧都不吭声的邱少云,身先士卒把一家都往战场送的润之爷爷 世界分裂而模糊不清。 我们总是轻易的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道德不是被捧上圣坛疯狂膜拜就是踩在脚下人人嘲讽;不是红色年代的人人圣徒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是如今的闷声发大财,伦理溃烂价值虚无;爱情不是“一起睡觉就会怀孕”的纯粹无知,就是没房没车没好爹就甭想跟姐过;不是爱岗敬业不分白昼奋斗在某某第一线,老婆孩子爹娘病成什么样都N过家门而不入的道德模范,就是拿着棍子四处砸车驱赶小贩的城管、开着推土机横冲直撞漠视人命的拆迁队。 对于人性,我们要么神话,要么干脆践踏,却从来没有尊重过它。 李海鹏在《怀抱》中写道,‘好多事,高尚,干净,我们常不信,不屑一顾,“嗨,那是扯淡呢!”其实是没见过。’所以你不相信有外国人十几年无欲无求扎根中国乡村教育,不相信有人为了价值和道义平静接受11年的牢狱,不相信Goggle和诺奖委员会在利益面前会坚守道义,不相信那个对你好的男人不图你的貌也不是只为了跟你上床,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善良友好的向你伸出援手。 嘿,我们的价值体系里到底被教育扔进了多少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们嘲讽伪善,质疑崇高,不相信美好的存在。同流合污的理由朗朗上口:嗨,社会就这样,谁也改变不了。我们活得处处戒备,时时小心,不敢跟这个世界放心拥抱。 道长两年前的一篇旧文引用德国社会学大师Niklas Luhmann的话,“当一个人对世界完全失去信心时,早上甚至会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丹青老师忧心忡忡的说,政治制度的改变也许有生之年可以期待,但是伦理和人心的重建更加困难和漫长。 是呵,那些被文革蹂躏的道义价值、正义和伦理,历经多少代的努力才能捡得回来呢? 这是个怪物满街跑的糟透了的时代,而我们心里的怪物,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