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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哲猫眼专栏——光棍节的疯狂:我们为何如此寂寞

光棍节的疯狂:我们为何如此寂寞

——写在光棍节狂欢之前的理性反思

文 / 西哲猫眼

马上就是11月11号了。亦即著名的光棍节。与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今年的单身群体蠢蠢欲动的程度远超往年。无论在校内网、豆瓣网,还是天涯、凯迪、猫扑等等网络社区,各种各样的策划和预想铺天盖地。似乎这是一个有光棍们主宰的世界,这里的主旋律就是孤独,这里最主流的生活状态就是单身。 这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节前气氛。对于这个节日的鼓吹、宣传和策动已经让很多已经解决了个人问题的人都渐渐地产生了想要暂时离开伴侣,从而和众光棍们一起过节的想法。难道说单身反而光荣咯?难道说孤独是值得歌颂的吗? 不,显然不是的。这是集体情感在遭遇了长期而深度的压抑之后,为了保证自身不走向偏执与疯狂,从而被迫采取的自嘲和解压。类似于在思考到极致的时候人们所乐意做出的放弃一样,情感的自我保存和理性的自我保存都是人类精神的自救功能。只不过,这些自救功能来得如此强大,以至于它可以将滑向崩溃边缘的精神拯救回来。而反过来说,一旦我们观察到了这样的精神自救,那么至少可以反过来说明,这群人的精神状态先前真的十分糟糕。 那么久以来,我们每天都在生活中、工作中。网络中大喊寂寞。同时,我们也越来越乐于“发现”和“惊呼”生活中的悲剧。虽然我们的数字化生活将彼此间的行为模式的模仿和传播放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但是我们是否应该在这放大的结果旁静静地反思一通:我们为何如此寂寞? 每一个大陆人——准确地讲是每一个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年轻的网民——都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社会历史环境之下。一方面,我们在不断地解放我们的思想。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已经被官方化的说法,那么好吧,我们在不断地冲破精神世界里的牢笼,我们也在不断地淡化我们的传统文化所形成的氛围中的种种约定俗成的禁忌。但是呢,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在承受着主旋律社会的蔑视与压抑,我们也在忍受着金钱与权力的压榨与玩弄,我们也在经历着保守共同体的谩骂与误解。 所以呢,这两边的协同作用就造就了身边无数的怪现象。我们的女孩子们一边看着耽美的同人漫画书,一边思考着如何用自己的青春去换取一个钻石王老五的青睐。我们的男孩子们一边进行着无休无止的爱情动作片,一边盘算着如何用自己的聪明去赢得自己在社会上的第一桶金。我们一边高唱反对迷信,另一边又在灾祸来临之时念念春哥、抱抱佛脚。更多的网民更典型的行为则是一边鼓吹着民主自由平等博爱,可是当相互之间爆发争论与分歧的时候相互之间的谩骂又很不愿意把对方当人来看待,更遑论尊重了。 于是,相互交会的复杂思潮冲昏了许多人的头脑。在这个因为资本主义的飞扬跋扈和后极权主义的隐性话语禁忌共同作用的具体语境之下,普通的平民除了强烈地觉受到民不聊生之外,第二强烈的感觉便是因为艰难的生存处境和猥琐的精神状况而共同造就的全民折腾的氛围。 放眼望去,天下何处不折腾?许志永的老家成了中国河蟹之乡;北航为了挑战杯可以牺牲学生的性命;上海的交警打破道德底线进行令人发指的钓鱼式执法;重庆打黑打到最后变成了执政的“红顶”黑社会和在野的“黑顶”黑社会之间的面面相觑。凡此种种,不一而定。但是这里有个奇怪的现象:其中折腾的不止是老百姓啊!对,没错,有的体制内力量也在折腾。不过呢,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有的人辛苦麻木地活着,有的人辛苦恣睢地活着”。这被人折腾的百姓呢,可以对应到前半句去;而主动出来折腾人的有权有势之人或者仗势欺人之人呢,显然应该对应到后半句去。更有人,某些时候看上去是在为受欺负之人摇旗呐喊,但更多的时候却属于被人所利用的棋子,在无形间伤害了更多的人。比如说,这次湖北荆州的“水上恶霸打捞集团”事件当中,那些在网上跳出来指称揭露真相的人是“别有用心”的大学生们;比如说,那些在网上明明拿不到薪水,还要替中宣部贯彻主流意见的“五毛党志愿者”们。 当各种纷繁复杂的斗争迫害以及由此引发的普遍猜忌、怀疑、提防随着网络的普遍存在和普遍影响而变得无孔不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悲剧。先前几十年的民族文化浩劫里,中国人当中的道德底线已经遭遇了普遍的倒退,原先十分基本的仁义礼智信和温良恭俭让都被凶残的列斯毛给撕咬的千疮百孔,与此同时,建基于新教伦理之上的英美现代道德观,以及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又因为中国没有足够的宗教氛围而难以在本土得到建立。在这种已经广泛存在的伦理残败的基础上,先前提到的、由网络放大的集体中的普遍折腾而带来的人际间的隔膜就得以迅速而完整地生成,并最终强化为保卫我们每一个人的“柏林墙式的蜂窝”。从精神状态和人际处境的层面上将,每个人都占据着一个六角形的窝室,与其他任何人之间,都隔着至少一层墙壁。 假如我们有时间和心情,独自坐下来扪心自问的话,那么我们真的会感觉很不可思议。难道我们真的愿意这样么?人性的本质中的许多东西是可以发挥出善的功能的。为什么我们要拒绝这一切善的发挥?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们早已不敢相信我们的生活空间里还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普遍的善。我们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历数不尽的恶——当然了,最让人不可接受的是在恶出现之后,反而严重缺失的罪与罚。 二十世纪在中国的社会伦理发展史里无疑是十分悲怆的。旧的、东方传统的礼崩乐坏了,新的、西方基督教世界的那一套却没来。当然,这在前文当中已经有所提及的伦理真空只是造成集体寂寞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们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至少在形式上已经资本主义化了。可是我们的骨子里,亦即我们以含蓄委婉和喜欢绕弯子而著称的文化传统呢,却在实质的层面上依旧拒绝着那一套直白的西式思维和行动方式。 当迥异的两种文化(其实如果我们严格一点,把欧陆传统文化和盎格鲁撒克逊文化也区别开来的话,那就是三种文化了)之间的张力横亘在民族存在的表层与深层之间的时候,一系列耐人寻味的问题就出现了。说得具体点的例子吧,网络和现实中的人格分裂就是典型: 现实里,我们不得不按照我们的传统方式来待人接物,我们的情感表达必须含蓄委婉,同时呢我们也乐此不疲地在“主客异势、亲疏有别”的宗族意识的引导下去搞窝里斗,去实践伟大的厚黑学智慧。这个过程里最精巧而又有趣的现象就出现在中国官场里:即使是一个简单的人际关系变动,也是渗透着照顾各方利益的复杂考虑。 网络里,我们将自己置身于由西方现代科技所构建的全新生活方式和存在方式里。在欧陆和英美,网络那看似虚幻而又十分自由的生活形式,和它的由契约精神和人文主义所定调的文化实质是完全契合的。不过当中国人开始进入网络生活之后,这个民族便开始不那么适应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现象不断出现。 我在这里只提及对于造成集体寂寞的最直接的网络原因——网络语言暴力。 网络当中,语言力量的强大程度是现实中不可同日而语的。由此我们就不得不对于保卫我们的网络语言暴力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愤慨。我们的网络语言暴力如此厉害,因为现实当中太多话要么不敢说(在独裁体制,同时也是黑社会式的社会架构里,因言获罪几乎就是必然规律),要么不便于说(这大多是出现在朋友或者有利益关系的人之间,此刻我们的强调含蓄绕弯子的文化传统就发挥了让人闭嘴的作用),中国人太要面子,每个人的面子都重如山。儒家的伪善教我们只能批评和批评尽量压抑在心中,进而让它一点点地消磨和遗忘。但是这种长期压抑会造成情绪积压和心理扭曲,所以一旦有了网络这个见不着脸、听不见声平台,这些压抑的情绪才有了一个发泄的渠道。但是,即使有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发泄途径,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在网络上叫骂得那样的歇斯底里、灭绝人性呢?这就涉及到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中国人习惯尊重的是每个人的面子——每个人在他人面前的存在形态,它表现为公共形象的好坏程度;而他人本身,即对于他人的人格独立和思想自由则得不到尊重。这个不关注“人”、只关注“仁”,不关注人本身而只关注人际关系的儒家传统让本民族在网络上一览无余地暴露出了二十世纪中国伦理真空的恶劣影响。 现在,我们看到了网络中和现实中各自的悲哀之处——现实中大家可以面对面,但是我们难以开口说真话,那自然就难以做到真诚、信任、博爱;网络当中我们好不容易放下了虚伪的面具,能够痛痛快快地说话(这个痛快也是相对与我们所处的现实而言的。相对于功夫网之外,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了,可是却立即陷入攻击性情感的滥觞,相互之间都不把彼此当人来尊重,只管自己骂得痛快,发泄得彻底。于是,我们的心灵始终战战兢兢,绝不敢轻易地放下防卫、以真诚示人。虽然,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公民社会在一点点地进步,我们的民众群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得趋向于理性,但是整个基本面还没有得到彻底改变。这个水深火热的精神环境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在大多数时候给自己的心灵加上一层坦克级的装甲,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面积通过潜望镜去观察外边的世界。 试问,这样的心灵遭遇,如何能够让人不寂寞? 除了上述的集体遭遇的精神处境和心理处境之外,我们生活的物质层面的享乐主义和拜金主义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关于这个方面,前人的论述已经很多,总结起来看无非就是被憋屈了许多年的物欲被持续不断地激发和加强,进而使得人本身被他的欲望所吞没,进而变成欲望的奴隶的一个连续堕落过程。人一旦成为了欲望的奴隶,成为被欲望所支配和驱使的机器,他也就丧失了完整的人性。如果把这些丧失了完整人性的人挑选出若干个,组成一个集合,显然我们会看到他们将处于深刻的寂寞当中。因为这个集合里的任何一个元素都不把自己当人看,那么这些元素相互之间又如何会将对方当人看呢? 欲望的普遍膨胀对人间的寂寞化贡献是很大的。另一方面呢,则是工业化大生产为外观的社会结构改变。技术在这个改变过程里将所有自然人都纳入了由它所定义的一个组织框架之下。所有人一起组织成为了若干架巨型的生产机器。而每个个人就成了机器上的一个有智能的零件。毫无疑问,零件的生活肯定是与丰富多彩无缘的。 所以呢,我们再次发问:这样的物质遭遇,如何能够让人不寂寞? 这些上述的因素,共同造就了我们所处的寂寞的世界。于是乎,被寂寞深刻压抑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们,他们所制造出的类似于南师大求爱门的那一类事件也就根本不足为奇了。不过,此刻,西哲猫眼关注的确是,我们的民族——或者干脆只考虑我们这代人——何时才能走出寂寞,敞开心扉地去展开和他人的心与心的对话,并拥抱这个精彩的世界?